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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

 

嚴格說起來這並不是安娜第一次面對發情期的艾莎。不是所有的州立法律都歸定被收容的犬隻需要強制進行結紮,而被前一任家庭領養後意圖進行非人道繁殖的艾莎正是其中的漏網之魚。再度被援救回到舊京山的艾莎便開始進入封閉狀態,一直到安娜決定領養她的那時,又因為擔心重新適應環境和手術後復原艾莎恐怕難以同時承受而延宕至今。

 

安娜在舊京山見識過一次。母犬的發情周期大致可分為三階段,即是『準備期』、『發情期』及在那之後的『乏情期』,當然如果母犬已在最後一個階段懷孕,則為『懷孕期』所取代。那時候的艾莎已經有成功離開狗屋的紀錄,只是從交誼廳的小沙發上拖了一個小抱枕回去,縮在黑洞洞的小屋裡。從前他們一直沒有想通,關於艾莎那些不同於其他犬隻的狀況,彷彿擁有懂得遮掩的人類羞恥心般的閃躲,身為獸醫芥末都推測過也許是因為錯過了結紮時間又未獲得生理需求滿足的身體,讓艾莎產生了『假性妊娠』的築巢行為。

 

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根本就和艾莎可以化身為人的不可思議現象有關。

 

安娜躺在沙發上,伸直縮得全身痠痛的雙腳,以手臂枕著頭專注的回顧這兩天不到的短暫相處。她不時的側耳傾聽房內動靜,又不免感到臉頰燒紅起來──僅管什麼也沒聽到───但是這樣的行為,簡直就像是,想聽到什麼似的。

 

關於這方面的經驗,很不幸的,由於大學四年悲慘的住家生活,安娜直到現在也沒有成功抵達最後階段過。當然基礎常識還是有的,也有曾經一度快要、達陣上壘的經驗,直到現在安娜想起高中畢業舞會和當時的男友鼓起勇氣喝得爛醉、結果卻就真的太醉而衣衫不整的昏睡到隔天早晨的那段記憶腦袋都還會微微抽痛。怎麼就那麼蠢呢?

 

並非出自於真正的愛,而是『別人都有了這種經驗』的羨慕,讓該死的好奇心作祟。

 

結果,男孩很快的找到了另一個給出第一次的對象。安娜當然也在狠狠大哭一場之後遺忘。

 

「不,等等…現在想這些要做什麼啊?」不禁在黑暗中自言自語起來的安娜,洩了一口氣似的將額頭上的瀏海往上吹,又感覺它們安靜的拂落下來:「所以,原來是因為這樣。」看不見自己臉上拉出一道苦笑的安娜輕聲說著。

 

「原來是因為發情期才說那些話的。」───有關於『喜歡我』、和『我很漂亮』的那些話。

 

安娜點點頭,換了個姿勢抱住腦袋,面向沙發椅背的那一面把臉塞在手臂跟椅背之間形成的小小空隙裡,感覺到有點冷,也為因此而稍稍心慌意亂的自己感覺到有點淒涼。也不是說真的在腦海裡產生過什麼想法,事實上一直到剛才為止都還處在層出不窮衝擊中的安娜根本什麼想法都沒有時間產生。可是一旦像這樣安靜下來,那些想法,就像遠遠拋擲出去的釣繩似的,噗通一聲,是色彩繽紛的空心浮標,又飄飄蕩蕩的冒出水面的聲音。

 

她用手掌揉揉忽然覺得有些搔癢的鼻子,意識到在沙發上怎麼也睡不習慣的自己正在做的,也許就只是平常艾莎所作的一切。被以『狗狗不能睡在床上』的堅決要求關在房門外的艾莎,是否也曾經有像這樣,輾轉難眠卻無處依靠的夜晚呢?

 

 

天還沒亮安娜就醒了,冷醒的。只靠薄外套不太明智的撐過了一個晚上的安娜躡手躡腳的鼓起勇氣轉動門把。其實昨天她衣服和頭髮也都半乾半濕的卻因為急著讓出床鋪沒辦法再回去自己房間裡的這種理由而無法清理,沒有因此而感冒簡直是萬幸。

 

後來她又想起來,艾莎昨晚也沒有好好穿上衣服就被關房間裡了。她一向沒有被養成睡床鋪的習慣,也不曉得是不是有安穩的睡在棉被裡保暖。安娜吸了吸鼻子,把頭探進房間內,一目瞭然的單人床鋪上有個身形隱隱約約的埋在被單裡,她這才鬆了第一口氣,才準備慢慢的往後面退去,床上卻傳來騷動。

 

雪白色、毛茸茸的一雙耳朵伴隨著尖長吻端的頭部因查覺到她所引起的聲響而快速的探出背單,向前轉動的耳廓一聲不漏的接收著安娜的所有動靜,同時發出歡快的嚎叫聲。『艾莎』從床上跳了起來,四肢並用的撲向安娜。

 

「艾、艾莎!?」安娜抱著一夕間又恢復原狀的愛犬,心中震撼簡直難以形容,「艾莎,又變回狗狗了?艾莎、妳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本以為又會像昨晚那樣落空,卻不想艾莎聽到她的問句後竟然有模有樣的上下晃起了腦袋。

 

「聽得懂!艾莎的意思是聽得懂嗎?」安娜不可思議的又問了一次,這次便很快的證實了前次只是誤打誤撞的巧合,她坐在地毯上苦惱的沉默了好一陣子,期間面對艾莎的舔臉、撒嬌輕咬也都只是虛應故事的拍撫幾下。

 

「到底是我在作夢嗎?艾莎真的、就只是艾莎嗎?」

 

 

 

唉聲嘆氣的上班日子,沒有因為是周五而顯現出平時面對假期的那種期待和生氣蓬勃。安娜虎著一張臉埋首電腦,已經灌下兩杯黑咖啡的早晨口腔裡開始發酸,她真以為會成功的,難道求生不是動物最原始的本能嗎?是怎樣的意志力讓狗可以在整整兩天沒吃東西的狀況下抗拒牛肉乾和狗糧啊?

 

「嘿。」隔壁的同事伸手敲了敲安娜的隔板,因她呈現極度低氣壓且深度思考而再次清了清喉嚨,「安娜、手機,妳的手機。」克里斯托夫用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提示驚醒了她,她的手機在震動,而且沒有墊著東西直接平放在桌面上所發出的噪音幾乎跟音樂一樣響徹整間辦公室。

 

「噢!抱歉!」安娜一把抓起手機,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又飛快的瞄了總編輯的座位一眼。「剛出去了。」克里斯托夫好人做到底的替她補充,只見她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衝向瓣公事外的小茶水間。

 

「嗨,是我。現在方便講電話嗎?」手機那一端傳來阿正的聲音,同時還混雜有凱絲意義不明的尖叫聲,「我想妳一定會很想第一時間知道,用打字的實在太慢了。」

 

安娜的心跳聲鼓噪如雷,「是什麼?」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妳想先聽哪一個?」阿正不懷好意的停頓了一下,這簡直讓安娜如坐針氈的問法讓安娜忍不住提高音調:「好的,先跟我說好的、不,等等…還是先說好的!」

 

「好,艾莎她出來了…」阿正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電話那頭爆出的刺耳尖叫聲逼迫的得將話筒拉離,「…妳先冷靜一點,我還沒說完呢。我們架設的錄影鏡頭被她弄倒了,所以雖然我們可以確定她有離開,但無法知道她到底離開了多久,目前初步的猜測大概是先把腳架撞倒後將狗盤拖進去狗屋裡吃掉的…她真的太聰明了,簡直是令人難以置信。」

 

重新回到辦公室裡的安娜和剛才的消沉低落簡直不是同一個人。克里斯托夫把鉛筆頂在嘴唇和鼻尖中間,雙手抱胸,在午休時間到達後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好整以暇的看她:「又是那個『神祕男友』的電話?早上吵架了,晚上要去約會?」

 

「才不是你想的那樣。」安娜搖搖頭,她現在心情太好,以至於克里斯托夫的揶揄聽上去都像是友善的玩笑,「是艾莎。艾莎她終於離開狗屋了!雖然也許只有一下下,可是我成功了,我們真的做到了!!我就知道!」

 

「說到這個,我是在想,不曉得有沒有機會、我能不能也去拜會一下這位傳說中的『冰雪女王』。」克里斯托夫回給安娜一個為她感到高興的微笑,「妳也知道威索頓最近派給我的專題,『常見的家庭寵物問題Q&A』我想也許到收容所裡去作一趟取材,會有所斬獲。舊京山裡除了狗以外,還有其他動物嗎?」

 

「這當然沒問題。那裡平常也充當受傷動物的急救站,除了狗以外、比較常見的貓、鳥類和爬蟲類都有,不過,有時得碰運氣,上周還有收到一隻州立大學送過來的松鼠。我再幫你跟他們說一聲,基本上周末我都會在那裏。」安娜點點頭,豪氣的拍胸脯向他保證一切交給她處理。

 

「那就先謝囉。」克里斯托夫看了看電腦螢幕下方的時間,猶豫了一陣:「所以,中午妳決定好要吃什麼了嗎?」

 

「只要你請客,什麼都可以。」安娜對他露出頑皮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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