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夢,漫長,永無止盡的,重複在每一個昨天的夜裡。

 

   

  就像失去了生命的,寒冬中的湖泊一樣,四周悄然無聲,只有她獨自一人吃力的在霧中前行,飽含水氣的外衣逐漸貼緊身軀,然而這並不是讓她感到身體沉重的唯一原因。

   

  眼前的小徑越來越熟悉,她踏著逐漸凌亂的步伐慌張的向前跑去。

   

  路的盡頭是一間破舊的古寺,歷經風霜的屋頂上暴露著一個個瘡疤一般的破洞,剝落的圍牆和腐朽的木材柱,在在顯示著時間的久遠。

   

  她幾乎是閉著氣的等待著,手不自覺的將背上的飛來骨再握的更緊一些,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那股無從得知恐懼,害怕獨自一人去面對的恐懼,她需要有個什麼東西,沉澱澱的將她貼緊。

   

  「彌勒就拜託您了。」

   

  一道低沉的男音傳入她的耳中,遠遠的,逐漸出現模糊的三個人影,然後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帶著斗笠的男子在說話的同時深深的低下了頭,臉上盡是遮住的陰影看不見表情。

   

  珊瑚顫抖著發現那名男子身著墨藍色長袍,外披一件淺紫色袈裟,斗笠下的長髮在腦後紮成一束小馬尾,金色的耳環在她的眼裡閃耀著死亡的光輝,陰冷的,殘酷的...

   

  「爹..您要去哪裡?爹...!!」

   

  一道嬌小的身影被擋在夢心師父寬闊的身後,珊瑚像是被人掐住喉嚨一般哭了卻痛得發不出聲音來,她伸出手去,努力的想碰觸那張流滿著眼淚的小臉,卻被另一邊傳來的巨大風聲給震懾住。

   

  轉過身之後,才發現那個剛才逐漸走遠的男人,原先站著他的地方已經只剩下一片荒涼,像炸藥爆炸後留下的坑洞那樣怵目驚心,只有一些細碎的石子在一邊維持著前一刻貫性的滾動。

   

  「不..不要!!不要!!!」

   

   

  從惡夢中驚醒,珊瑚發現自己是大喊著張開眼的,伸手想捂住嘴的同時,卻碰觸到臉上冰涼的眼淚。

   

  那是她曾經在奈落體內看見的幻影,短的像某人拿把刀子捅進心裡的一瞬間,卻要她用一輩子的痛苦來療傷,明明奈落已經打倒了,連四魂之玉都已經不復存在,最近,卻越來越常做這種惡夢了。

   

  「珊瑚..妳還好嗎?珊瑚...」法師溫厚略帶焦慮的聲音自她的耳邊傳來,她抬起頭來,「我..對不起,只是做了個夢...」珊瑚有些哽咽的開口,自己都被自己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她伸出手,彌勒看見她指尖的前端還依舊輕輕的顫抖著,像是在確認什麼一般的,她以雙手將他的右掌捧起,緊緊的,緊緊的壓在自己的心口上。安下心來後,她便彷彿弓上鬆下的弦一般虛軟無力的倚靠著他。

  

  「今天晚上,可以就這樣睡嗎?」

   

   彌勒無聲的點點頭,以左手將她抱緊。

  

  

   章之一  代價

   

  已經是四魂之玉消失之後的兩個月了,彷彿一切厄運從來都沒有降臨過,他們的周遭像是裝滿著齒輪的巨大時鐘一樣,依舊自顧自的轉動。

   

  最要受不了這種情況的人,非犬夜叉莫屬,從前每次當阿籬回去的時候,因為知道有四魂之玉,知道這個世界裡還有奈落,所以他總是很放心,即使空氣中不再有她的味道,看不見她的身影,但是他知道她會再回來,那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現在全部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洞。

   

  他真的知道阿籬的家人有多需要她,因為自己正是最能感同身受的人,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把她帶過來,不在那最後的一瞬間,伸出手。

   

  但是在內心的深處,還是惶惶不安,他有點害怕這一切會是個夢,害怕他會回到那棵囚禁他整整五十年的樹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封印不曾解開,他也不曾醒來。

   

  再靈敏的鼻子,兩個禮拜後就再也聞不到任何有關她的味道,那麼擁有漫長歲月的他,會不會有一天把她也給忘掉?

   

  既然做出了選擇,他也只能允許自己偶爾,這麼想著。

   

  而另一邊的珊瑚和彌勒,早已蘊含許久的情感,也在這個劫難的終止後開始騷動起來,像面臨春季的到來不安分的羊群一般,盲目的在原地踏步也是時候前進了,但是在身後拉長的影子卻還拉扯著最後一絲的猶豫,而這份猶豫,正源自珊瑚那斷斷續續的夢境,以及彌勒每況愈下的身軀。

  

   長久以來所累積在體內的瘴氣並未隨著風穴消失,在這些令人鬆懈的日子裡如蓄勢待發的猛獸般向他咆哮著狂奔而來,傷痕像久未逢雨的大地一般亀裂出一道道若隱若現的傷疤,然而桔梗早已逝去,阿籬也回到了自己的時代,再也沒有人能替他駕馭這匹脫韁的野馬了。

  

  緊接著而來的冬天更是對他的傷雪上加霜,他總是在夜裡一邊隱忍著疼痛一邊輾轉難眠,每一次咳嗽好像都使他更加的消瘦,珊瑚總是那麼的害怕,害怕他會像春季來臨時的溶雪一樣在融化在早晨的第一道陽光下,在他臥躺過的草蓆上只留下蜘蛛一般的痕跡對她惡意的嘲笑。

  

  除了犬夜叉為他蒐集而來的珍奇異獸作為補品,還佐以地念兒所給予的藥草所燉煮出來的食補,他們什麼方法都試盡了,彌勒的身體卻還是毫無起色,他常自嘲說,像是身體裡開了另一個風穴一樣,永無止盡的在他的體內將他蠶食鯨吞。

  

  整個冬天,珊瑚幾乎足不出戶,時間對她來說不再有意義,只是白晝黑夜又再白晝黑夜,這樣的日子對從小就被培養成擅於戰鬥的她無疑的十分痛苦。從前,等在前方的即使是像奈洛那樣強大的敵人,她也不曾感到絕望過,因為至少還有一個可以去恨,可以去打倒消滅的對象,但是現在,等在前方卻是無形的恐懼,比任何妖魔鬼怪還更讓她害怕的東西-死亡。

  

  她嘗試著深呼吸,剛從山上狩獵回來的她伸手拂去披肩上的白雪,一些沾黏在她依舊保持著一定溫度的指尖,轉而化成了水,她多怕他也會因此消失在自己的指尖。還是別進去了吧,哭喪著臉的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轉身才想離開,彌勒溫暖的聲音卻從帳幕的另一端緩緩的傳了出來,「妳回來啦。」

  

  接著,自木屋中匆匆忙忙,比起自願看起來更像是被某人抓起扔出的狸貓就突然出現在眼前。

 

  「珊瑚大姐,好久不見啦!屋子外面很冷,快進來坐吧!」名為小八的大貍貓伸手掃了掃肚皮上的白雪,極盡所能的對珊瑚陪滿了笑臉。根據裡面的惡魔所言,如果無法讓珊瑚馬上進到屋內來取暖的話,他馬上就會是今晚餐桌上的佳餚了。

  

  珊瑚看見腫得滿頭包的他,又好氣又好笑的向屋子的方向看了看,整個人一下子放鬆了許多,「怎麼特地跑來了呢,夢心大師那裏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什麼事!只是聽說奈落被打倒了,卻遲遲沒有見彌勒大人回去寺裡,才派我來看看狀況。」小八話尾語音未落,只聽見房裡又傳來某人清喉嚨的聲音。小八打了個寒顫,立刻顧不得三七二十一抓起珊瑚的手將她往屋子裡牽。

 

        「總,總之還是先進去吧!」

 

        這間木造的小房子原先是村裡的柴房,村子裡的樵夫每回上山砍柴後就將帶回來的柴薪中一小部分放到這裡,以供其他人臨時需求或者冬天來時較貧困的家庭使用。

 

起先彌勒和珊瑚、犬夜叉等人都和楓姥姥睡在一起,但身體每況愈下的彌勒為了不讓自己半夜的咳嗽聲打擾到大家堅持搬到這裡來住,畢竟楓姥姥也年事已高,睡眠品質驟降對她的身體來說也是一大負擔。

 

        但是為了能夠就近照顧彌勒,珊瑚和犬夜叉也就理所當然的都搬到了這間小柴房來,只有讓七寶、琥珀和小鈴這幾個孩子陪在楓姥姥的身邊替她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不過缺點就是,這間臨時用的柴房因為原先的目地就不在於供人住宿所以蓋的比平常的房屋還要簡陋,連門也只是用簡單的布幕代替,一到了冬天,寒氣就從四面八方的細縫湧入,雖然珊瑚和犬夜叉也嘗試了許多辦法將房子改造,但仍舊不能和平常的住家相比。

 

        珊瑚理了理心頭的千絲萬緒,小心翼翼的掩藏住心中的不安和煩惱,她伸手掀開用以代替門的布幕,迎面而來的暖氣讓她身上的殘雪融化成水滴,答答的順著披肩落在了地上。

       

只見犬夜叉背對著她在撥弄著爐火,這幾日因為天氣寒冷木柴用的特別兇,珊瑚一進門就看見牆角那些缺少的木柴都已經補齊,甚至多出了幾乎一倍的量,心裡感到很是感激。

       

「犬夜叉,你回來啦!刀刀齋爺爺還好嗎?我以為你不會這麼快回來的。」珊瑚背對著他們拉開披肩上的結,將被融雪浸溼的披肩掛在牆上的小木勾上。

 

在她的這件披肩的旁邊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款式,只是更加的縮小一點,雖然他們彼此都沒有明說,可是大家心裡都清楚,那是阿籬的份。他們心裡都還在期待著,有一天那個異世界的少女會再度從古井中出現,笑著,精神滿滿的和大家打招呼。

       

「嗯,老頭不在家,我去看了一眼就回來了,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

       

從阿籬離開以後,犬夜叉的答覆一直都是這樣,心不在焉,彷彿桔梗死後帶走了他的一部份,而這剩下的某一部份,又隨著阿籬的離開也消失了。

 

        「珊瑚,坐到我旁邊來吧。」彌勒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他坐在房子以爐火圍中心最溫暖的一個位置,身著一件白色的單衣,肩上隨意的披掛著的袈裟,珊瑚有些微詞,轉身拿回自己的披肩一股腦的將他包個嚴實。

       

這披肩是用北方罕見的雪熊的皮毛做成的,隔水效果極佳,就算是在大雨中行走,雨水也絕不會透過毛皮滲進內層,她剛才掛起來只是因為覺得屋裡尚且溫暖,沒想到這個身體虛弱的法師卻穿得比她還單薄。

       

「法師大人,你穿的太少了!」她一邊抱怨一邊小心翼翼的替他將披肩胸前的結打上,彌勒低頭看著她這認真的模樣有些失笑,心裡卻又更添了一絲酸楚,若不是自己的身體如此不爭氣,倒也不需要讓她擔心成這個樣子。

       

「哎,所以我說…彌勒大人你也該回夢心寺去看看夢心和尚了吧。」小八將凍得像冰棍似的雙手伸在爐火前取暖,「雖然大師沒說,可是他其實很想你的。」

彌勒露出了苦笑似的表情,伸手將珊瑚的手握在手中想快些替她把手弄暖,但他的手先是頓了頓,才紮實的握住珊瑚。

 

奈落對他們來說,不再是一個敵人,消滅的形體轉換成了另一種令人看不見摸不著的惶恐,蟄伏在每個昨天的夢境中,每個幽黯的角落。

 

他記得一直過了好一段日子他才真正克服不在左手上綁著那串用以壓制風穴的念珠,卻一直到現在,他仍然不敢輕易的伸出手去觸碰他真正想要的東西,為了每個夜間的風聲而緊張的坐起,仔細檢查自己的手心。

 

珊瑚像是察覺他的猶豫一般緊緊的反握著他的手掌,她心裡有許多沒說出來的話,但她總覺得用行動證明一切更快也更簡潔。

 

        「那不如,明天就回去一趟吧。」彌勒側臉望著珊瑚,向是在徵求她的同意似的,「雖然,這麼沒用的樣子還真不想讓那個老頭看見。」

 

        「那個,我還是想問一句,大人您的身體真的這麼糟糕嗎?打倒奈落之後不事一直在休養,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的。」小八的聲音越縮越小,幾乎不敢直視大家的眼神。

 

        彌勒別開了原先看著珊瑚的視線,除了小八以外大家都知道,他先是為了拯救琥珀的性命而抱著必死的決心吸入了大量的瘴氣與不妖壁,從那時落下的病根又藉由藥老毒仙的藥掩藏疼痛,後來又吸入了曲靈的毒,又在奈落的身體中吸入更加大量的邪氣和毒素。

 

        本來,連活下來都感覺是一種奢望,沒想到真的活下來了,卻也不輕鬆,要拖著這樣殘缺的身體苟延殘喘的了卻一生。

 

        「這大概就是,戰鬥的代價吧。」彌勒淡淡的說著。

 

        這就是,選擇了戰鬥一路的,我們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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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根據我最初曾經寫過十章的彌珊三部曲其中的首部曲【東華夜夢】所更改的新篇。

主要從與奈落的戰鬥告一段落後寫起,

講到這裡就不免想來談一下高橋老師在作品中的矛盾之處,也就是風穴吸瘴氣後會中毒這個設定。

在我看來風穴位置上來說僅存在於法師的右手,但是風穴吸入過多的毒素後就會擴張影響至全身,到這裡為止沒什麼問題。

但是既然吸入的的瘴氣和毒素已經多到滿出來,擴及胸口,就表示毒素已經脫離風穴的範圍充斥著彌勒的全身,

那又是為何只要風穴消失了就會連帶的清光所有身體上其他的毒素呢?

還有另一個長年以來的疑問是,彌勒手上的風穴究竟是幾歲冒出來的?我記得動畫中小彌勒雙手可都沒有纏念珠的。

假設如果風穴是代代相傳,那彌勒的母親要怎麼生下他?

假設是老爹死掉後他的手上他的手上才會長出風穴,這設定實在也是很獵奇啊!!!

 

其實我這不是批評,就只是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罷了...有機會再來做個犬夜叉一百疑問好了(不)

總而言之,我以戰鬥之後每個人都付出了一些代價所換取來的沉重結局作為開場,

希望大家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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